我们在月亮升起的地方——赴塞拉利昂找矿纪实
2013-02-27
文:吴建铮



过春节了,在非洲丛林挂起了大红灯笼

 

    岁末年初,我们四十多人的地质勘探队伍分两批先后到达非洲的塞拉利昂。这个接近地球赤道、与中国有一万多公里航距的国家,对大家来说并不太陌生,因为多数队员已是第二次来到这里。

    经过三天两夜(北京时间)的接力式飞行,我们从成都出发,经广州、曼谷、内罗毕、加纳到达塞拉利昂的仑吉机场。途中,除两次换乘、两次加油外,实际飞行时间在二十一个小时以上。是的,我们从地球的一端飞到了地球的另一端。当太阳从中国冉冉升起,月亮也从这里的地平线徐徐而上—我们来到了月亮升起的地方!

亲历非洲

    塞拉利昂位于大西洋彼岸,广袤的平原上到处是茂密的丛林。从飞机上俯瞰,整个国家像一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蓝天碧海之间。这是一个美丽富饶而又贫穷落后的国度!塞拉利昂矿藏丰富,除重金属外,犹以盛产钻石闻名于世,素有“钻石王国”的美誉。美国电影《血钻》、中国记者梁子的《非洲十年》,分别以艺术和写实手法展现了塞拉利昂的历史片断。迄今,部族间暴发的那场“十年血腥钻石之战”又过了十年,整个国家还没有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过来。十年的建设怎能抵消十年的毁坏呢?

    若非亲历,塞拉利昂的现状会出乎人们的预料:全国仅有一个国际机场,其设施比不上中国内地的一个汽车站;首都弗里敦的占地面积几乎与我们的县城相当,更为不足的是,市内街道两边基本上是一楼一底的建筑或平房,像国家机关“友谊大厦”这样的高楼寥寥无几,并且这类建筑都是自上世纪七十年代以来由中国和其它国家援建的。不过,让我们稍感意外的是,机场海关去年只是一张破旧的桌子,今年却有了一台现代检测设备。在由国际援建的柏油公路上,一些检查站过去不过是这样一幅风景:一个草棚前,一名警察拉着一根“绊马绳”或是横着一根竹竿,看起来像小孩子过家家。现在,这些富有小品意味的道具已换成岗亭和电动闸。一路上,除了通往几内亚的公路干线,许多油路正在兴建……。近五年,塞拉利昂政局稳定,去年国内大选结束,上届总统获得连任。看得出来,无论或快或慢,这个国家正在向好的方向悄然变化。也许,只有和平、稳定才是医治战争创伤的良方。

    在一些非洲国家和地区还充满动荡和硝烟的今天,尽管是第二次踏上这片国土,或许有人与我一样多少还是有些不安。塞拉利昂:丹巴咕噜(当地梯米厘语:真主保佑)!远离祖国的海外同胞:丹巴咕噜!

过海关,给小费

    我们到塞拉利昂已是当地下午时分,到宿营地还得乘坐三四个小时的汽车。为了尽快通过海关,还是老规矩:给小费!

    十年内战后,塞拉利昂在世界经济排名曾经是倒数第一,近几年上升了三四位。我们所到之处没有看到像样的工业,只有近乎原始和半原始的农牧业和加工业。国家建设主要依靠国际援助和国内有限的税收。据说,塞拉利昂一个普通公务员的月工资只有三四十万里昂(人民币五六百元);即便是一个国家副部级的官员家里也要养几只羊才能维持生计。因此,我们对海关乃至以后诸多办事环节的小费“习惯”只能给予无奈的宽容,就当是民间的国际援助吧!何况,被动不如主动,经办人并不缺少雁过拔毛的智慧,铁公鸡在他们手里是飞不掉的。就说上次吧,入关时领队总的付了小费,一些机场人员还要向个人索要,队员只好把随身携带的止痛散、清凉油、风油精掏出来。没有这些,几支香烟也成!这次也是一样,付了小费,几个工作人员还煞有介事地卡住几件行李要开箱检查,好在通过协调最终放行了。

    过了海关,我们几十号人争先恐后奔出机场,惟恐有谁落下再生出事端,直到乘上由协作方联系的车辆,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。

再次面临疟疾威胁

    我们的协作方是塞维林农场,老总是加拿大华人,原籍四川。同胞加老乡的关系,让彼此都感到亲切和信任。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上,我们与官方和民间的交涉,大都由他负责。除了与国内矿业项目合作外,他还与海南橡胶公司联手,在塞拉利昂发展橡胶产业。然而,身在异国他乡,特别是在气候环境恶劣、医疗条件极差的国家,不管你是“拓荒者”还是“淘金者”,比之国内都存在更多的变数去年九月,海胶非洲项目负责人来到这里,仅一个多月,便染上疟疾、并发尿毒症死亡!

    初来乍到,这个消息令人忐忑。

    塞拉利昂属热带季风气候,常年气温30几度,最高气温超过40度。在疟疾、霍乱、鼠疫等流行病中,疟疾的发病率和死亡率位居首位。上次到这里,我们38名队员有28人染上疟疾;一名年青队员在野外高温天气下肺泡破裂、造成气胸……。所幸患疟疾的队员全部治愈;引起气胸的队员在中国医疗队的帮助下做了临时手术,安全送回国内。重来故地,队员更多,这次会怎样呢?

美丽的农场,我们的中转站

    我们要去的第一站是塞维林农场,每次到达或是撤离,这里都是人员和物资的中转地。令人沉痛和惋惜的是,这里也是那位以身殉职的海胶同胞曾经住过的地方。

    农场方圆约二三十亩,住房和设施都很简陋。除老总外,还有三个中国人负责橡胶收购、苗圃管理和后勤服务。农场雇佣的黑人大多是临时性的,只有大车司机、门卫和杂工等四五个工人相对固定。除了这些,就只有一群自生自灭的非洲狗、非洲猫和能走会飞的非洲鸭子,整天在竹篱笆围成的领地里转悠……。有趣的是,这幅“西洋景”也描绘了我们出国的浪漫!难怪初到这里的队员惊诧:怎么会是这样呢?

    其实,农场是所有营地中生活条件最好的。这里住有库房、吃有厨房、洗澡有茅房;晚上可以到客厅看看中国中央电视台的海外节目,或是打打扑克。与野外营地相比,称得上是“星级酒店”了!在交通上,农场距干线油路不到一公里,无论是到首都弗里敦、省会马克里,还是到其它集市都很方便。但这个“安乐窝”并不是我们的家,我们的“家”在非洲的烈日下,热带的丛林中。

除了热还是热

    一年四季,塞拉利昂除了热还是热。因此,当地人习惯以有雨无雨将全年均分为雨季和旱季。无论物探还是钻探,工作场所都在野外,从事地质工作只能选择旱季。到这里,这次比上次晚了一个多月,任务却有增加。为了能在雨季前完成计划,第一批地质物探队员刚歇下脚便投入工作。尤其难得的是,他们大都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,第一次出国、有的甚至是第一次出野外,便来到这遥远的地方。

    每天当海浪般的大雾还笼罩着一望无际的棕榈林,林中的鹭鸶、老鹰还没有起飞,他们就出发了;只有等太阳疯狂地燃烧、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沉入林海,这些年青的地质队员才踏上归途。由于农场距勘探地点较远,往返都要坐两三个小时的汽车,回到“家”,队员常常上身是灰、下身是泥。此情此景恰似一个活生生的谜语,谜面是:过沼泽,顶烈日;谜底是:水深火热!与此同时,人迹罕至的非洲密林是名副其实的动物世界,队员们头上要防蜂、脚下要防蛇,浑身上下要防蚊虫和蚂蚁。由于草深林密,很多地方“路”是请当地人用刀劈出来的。稍有不慎,锋利的大象草、棕榈刺便会让人付出血的代价。

    所有这些,对刚穿上工作服的年青人真的是苦不堪言,但对上过雪域高原,钻过热带丛林的“老地质”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。新年伊始,这些踏过冰雪、顶过烈日的中青年钻探队员来了。由于农场已没了“立锥之地”,他们一来便赶赴尚未完善的野外营地。没有电,自己发;没有水,自己拉。但厕所没建好,只能去丛林中“打游击”;水没打出来,只有抽沼泽里的水洗澡。为了节约用水,附近村庄井里拉的水只能用来做饭和饮用,大家洗碗、洗漱、洗衣服都用抽的水。后来才发现,沼泽竟然是当地人洗头、洗澡的天然澡堂!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,队员们一边完善生活设施,一边开工打钻,没多久也就“安居乐业”了。

    实事求是地说,队员们吃的并不差,天天有馒头和米饭。为了让大家吃饱、吃好,厨房有时还弄点油炸饼、面条。但市场上经常能买到的只有牛肉、洋葱和卷心菜,天天顿顿往肚子里塞,吃饭也成了不得不干的苦差。时间长了,有些人牙根肿、肚子痛;或是拉稀,或是便秘。单一的饮食,加上酷热潮湿的气候,使人对疾病的抵抗力变得很差,皮肤病、中暑,呼吸道、胃肠道感染在营地中此起彼伏。一日三餐,许多人除了吃饭还要吃药,甚至打针、输液。

    幸运的是,一个多月来,对人危害很大的疟疾只出现过一例。而去年此时,已有大半的队员患了疟疾,有的还得过两次、三次,最多者达到五次,如果按人次计算,到工程结束,患病率已超过100。治疗中,仅注射器就用了三百多支。队员开玩笑说:去年的钻井是针打出来的!

地质工作者的苦与乐

    地质工作者是大地的游子,四海为家、路在脚下。近些年,在国家“走出去”战略的实施中,我们海外项目已涉足刚果(金)、老挝和非洲。在肯尼亚转机时, 我们曾遇到湖北、广东等省的同行;还有一些修路、打渔和做木材生意的中资公司或个人从这里到别的国家。我们的苦不是一个人的苦,我们的乐是大家的乐!

    让人高兴的是,蛇年除夕的头一天,差不多漂泊了整个冬季的海运物资到了!集装箱送来的不仅有钻探工具和材料,还有国产香烟和家乡白酒等新年礼物。是呵,虽然远隔千里万里,祖国的心却始终牵挂着我们!

    除夕之日,队员们把国内运来的彩旗插在营地的栅栏上,将国内送来的中国结、大红灯笼高高挂在非洲的丛林中。大家举杯同庆我们的祖国春回大地,愿家乡的亲人平安、健康!

    除夕之夜,队员们聚在营地的草棚中,沿袭着“守岁”的习俗,似乎想听听祖国新年的钟声!其实大家都知道,弗里敦时间比北京时间晚八个小时,当非洲丛林明月当空,中国太阳早已蒸蒸日上!

    祖国,祝福我们吧!我们在月亮升起的地方。(403队塞拉利昂项目部:吴建铮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