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质随笔|外婆的油茶
2024-08-19
文:四川省第七地质大队

小时候每年冬天都会有那么一天,天刚蒙蒙亮,外婆就把自己泡在厨房里。一阵忙活后,一碗碗油茶便端上了桌。而油茶那特有的香味就是无声的闹钟,总能把我从睡梦中唤醒,然后迫不及待地冲下床,一边揉眼睛,一边抓起勺子胡乱搅几下,再狠狠地舀上一大勺,顾不上烫就往嘴里塞。“咯嘣”一声,混合着葱香、姜香、米香、大头菜咸香的馓子在嘴里被咬碎,一股味蕾刺激带来的超大满足感从舌头开始,逐渐往上升,直冲脑门。就在我还想再来一口时,头顶上总会不合时宜地被敲一下,紧接着被拧着耳朵往洗漱间拉,同时外婆的声音从身旁传来:“不讲卫生的小鬼头!”然后我会伸出手去挠外婆拧我耳朵的手,并龇牙咧嘴地说:“外婆,轻点。”看着我满嘴的米糊,偶尔牙缝上还会沾着一粒葱花,外婆最终会破防,忍不住大笑起来。而我也会趁机溜走,然后转头对着外婆咧嘴一笑。

这是我脑海中关于故乡的冬天最有温度和香味的记忆,而外婆的油茶也成为了我离家后最馋的一种味道,以至于每次回家,不管季节,我都会拉着外婆的手,撒娇地向她讨要一碗油茶。外婆欣然应下后都会拉着我去厨房帮厨,并叮嘱我:“好好看我怎么做的,学会了随时想吃都可以。”而我总会嬉皮笑脸地对外婆说:“哎呀,我就喜欢吃您做的。”外婆也会宠溺地敲下我的额头,说:“又懒又馋的小鬼头。”就在我们一来一往的对话中,家庭版自制馓子(油炸抄手皮)、姜末、葱末、大头菜粒就被外婆的一双巧手准备好了,接下来就是她表演的舞台了。先烧上一锅水,待水开后,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米粉放进开水里,用铲子不停地搅,直到米粉熬成糊状。再在碗底放上姜末、盐巴、味精、花椒面、海椒面、大头菜粒,然后舀一瓢滚烫的米糊到碗里,最后抓一大把馓子捏碎撒在米糊上,再撒上些绿油油的葱末,一碗香气扑鼻的油茶就成了。

然而从前年起,这碗油茶就再也吃不到了。都说离开的人会越来越远,远得就像天空中遥不可及的星星,一如我在梦中见到的外婆,虽然我知道那就是她,但始终看不清她的脸,想伸手去触摸,却总也够不着,只能远远地望着她对我笑。醒来后满满的愧疚感和失落感,愧疚是因为我竟然想不起外婆的模样,失落是因为外婆离开的时候什么话都没留给我们。这种愧疚感和失落感伴随了我好长一段时间,直到某一天,儿子突然对我说:“妈妈,老祖祖住到星星上了,可我想吃她做的油茶了。”我在愣了一会儿后,那些和外婆、和油茶有关的记忆逐渐在脑海中浮现,每一个动作,每一句话语都组成了一帧又一帧的画面,反复播放。也是在这一瞬间,我突然释怀了,因为多次帮厨学到做油茶的方法,不就是外婆留给我的最宝贵的东西吗?而梦中外婆模糊的笑,不就是想告诉我,忘记过去,珍惜当下吗?

今年冬天,我会试着将记忆中的那碗油茶复制出来,尽管不知道和外婆的味道能有几分像,但我想,不管能像几分,外婆都是欣喜的,因为用力地好好活出属于我的精彩,就是外婆最想看到的,而这也才是属于我的“人生大事”。

作者|余 嘉
一审|龚 骏
二审|刘芹秀
三审|郭建洪